身边副将有些迟疑,“将军真要如此?”
魏军轻叹,回望了一眼关内那黑压压的人头,叹道:“这些,都是魏人,都是魏国子民!”
数十万流民要通关,连日来已经和守关将士大规模的冲突数十次,斩杀首级无数,若是那些尸首仍在,怕是要堆得比阪道关还要高些。
身为魏人,魏无忌于心何忍?
他甚至得严令部属,不得给这些流民一粒米粮。
魏国连遭大灾,国内米粮无多,仅只能供给各处军粮而已。
但看着这些魏人一个个倒毙于此,魏无忌的内心同样煎熬。
民之不存,魏何以立?
虽然任凭这些饥民远走,多半是不会再回魏国,但如此封关阻挡,就可以留住民心?
国君与民,孰为重乎?
好在魏无忌终于等到这个机会。
片刻,霍去病大军果然亲至。
不等霍去病军来叫阵,魏无忌挥手令大开关门。
如此一来,倒是让正准备大干一场的霍去病吃了一惊。
身边的李陵更是不无警惕道:“去病哥,怕不是有诈?”
霍去病一对精目死死盯住关门,却是紧皱眉头不语。
若有诈,应该不至于此。
言侯司的情报和他派出的探子都没有魏国调兵的消息。
倒是说这阪道关一直保持着一千魏卒的人数。
除非,关后数十万的魏国饥民当中,也隐匿了魏国军士。
想到这一点,霍去病的脸色也不由得谨慎起来。
却见关门之内,冲出一队人马。
霍去病细看,这魏军队列整齐,精神十足,锐气冲天。
魏武卒虽然不复,但魏武卒的遗风倒是仍有几分。
“好将兵!”
霍去病不由赞道。
若不是有大王的攻城神器,怕要叩下此关,三军的损失怕是不小。
却见魏无忌催马上前,手里长剑一指,“吾乃魏国大将魏无忌是也!奉魏王之令镇守此关,不知天子天军所为何来?”
李陵看了霍去病一眼,也催马上前,走出大阵,“天子感念魏民连遭大灾,夜不能寐,食之无味。故而令我等天军前来,解民于水火。”
魏无忌不语,上下打量了李陵,又将目光落在大旗下的霍去病。
“来将可是冠军侯霍去病?”
见魏无忌如此发问,霍去病催马跨上一步,“本将正是,不知有何见教?”
魏无忌越发仔细打量了霍去病一番,却是突而大笑,“某闻冠军侯一身是胆,三千里急袭郢都,天下震惊,一战擒王,威名深远。魏无忌不才,愿与将军立下一约。今日只你我较技一番,冠军侯若胜,此关内魏国民众,任凭将军领去!”
不可!
李陵差一点脱口而出。
战国交兵,从没有兵对兵将对将之事,坐失主帅,严重的甚至全军尽斩!
作为主帅,轻身犯险,同样也是大罪!
当然还有一处关键。
马上单骑交锋,除了马上骑术,最重要的就是力气。
这魏无忌膀大腰圆,气概无双,正是当打之年。
反观霍去病,才不过束发之年,早年流离他乡,更显身板瘦弱,怎么看也不是魏无忌的对手。
只是碍于身份,李陵才没有失口接话。
霍去病稍一沉默,目光却看着魏无忌。
却见对方眼里有戏谑之意。
冠军侯,不过如此么?
魏无忌虽然有让出身后数十万魏民之意,却是不能做到太明显。
也不能让手
下魏军白白挫了锐气。
唯有与霍去病堂堂正正的一战,才可以对各方都交待得过去。
不过,若是霍去病不敢从,那他魏无忌怕是就有想法了。
魏国境内无可依食,可面前的道郡就有!
想到此处,魏无忌眼里精光一闪。
好!
正在此时,霍去病却是催动胯下战马,缓步上前。
李陵脸色大变,上前并上,“将军!”
霍去病摇摇头,“回去!”
李陵一怔,不甘心的退回本军阵营。
将对将!
霍去病当先出手,手里长枪向前一刺。
魏无忌面色不改,催马一让,轻松避开。
两马一交错,魏无忌却是大掌一伸,朝着霍去病狠狠抓去。
好个霍去病,见变不乱,左腿离了马蹬,半个身躯都挂在战马左侧,伏身马上,出枪再刺。
以魏无忌的身手,想要避开这一枪,不难。
只是他心念一转,却是只缩胸半寸,任凭铁枪刺过自己的胸甲。
呛啷啷!
铁枪在胸甲迸出一连串的火星。
好在这时两匹战马分开。
霍去病心头一凝。
若是魏无忌要抢他的铁枪,轻松之极。
此人马上刀枪,怕是难以敌挡。
哪知霍去病正起肃然之意,魏无忌却是哈哈大笑,“冠军侯果然不错,今日本将佩服了!”
霍去病一怔,竟是忘了催马再战。
却听魏无忌更道,“本将既是输了你一招,自当信守前言。”
手势一放,“来人,开关!”
霍去病大喜,“将军高义!”
虽是立场不同,霍去病却是生出好感。
这时他哪里不明白,魏无忌早有就心如此。
魏无忌却并没有再多礼让,只与霍去病略一拱手,催马便回。
关内,鹿角等物已被挪开,魏人像是放开的洪水顿时汹涌而来。
霍去病回到本军阵前,打出手势,“变阵!”
瞬时,前军分出两道防御阵列,让出中间一条道路。
中军原地不出,分出几名骑兵前后招呼,将魏人分流进入道郡境内。
关头,霍去病的军容阵列都被魏无忌看在眼里。
副将叹道:“将军,此子虽少,治军却严。听闻这些陈兵都还是新收的陈国旧兵,却被整治得如此严整。”
若是以后魏国与大周朝交兵,此子必是心腹大患。
魏无忌却是看得更远。
“你看差了。”
副将一怔。
却听魏无忌又道出缘由。
这霍去病治军,只稍有严整而已,看似整齐。
只是以魏无忌的严苛目光看来,治军一道,霍去病只是堪堪一用而已。
那阵列之中,还有破绽可寻。
“此子,真正可怕的是他的勇气和决心啊!”
魏无忌深叹道,至少他自认无法做到奔袭三千里,直突楚王的郢都。
这样的战绩,几近神话。
那三千里地,可尽是敌境!
魏无忌的评价,就是姬延在此怕是也要信服的。
历史上的霍去病岂不正是如此?
说霍去病是大将,更不如说他是领军数万的刺客。
一剑封喉,才是霍去病最大的长处。
只见那副将眼里凶光一盛,“将军,既然如此,何不就此除之?”
魏无忌更是摇头。
魏军在此不过一千人,哪里打得过霍去病军一万余众?
而且就算偷袭得手,霍去病的主力是骑兵,想去则去矣。
“如今天子在德,吾等不可轻犯!”魏无忌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