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一点儿都没吃?”庹黑煞放下托盘,看着那一桌子从未动过的饭菜,他有些担忧的问道。
杨婉兮微微摇头,“我怎能咽得下去。”顿了下,又道:“当时我应该听你的,如果我不去闯藏经阁,皇甫冥他也不会弄成这样。”
庹黑煞微微淡笑,将杯子递到杨婉兮跟前,就算你不吃东西,那也喝点儿水吧。这是我自治的百膳茶,营养丰富,就算你一年不吃不喝,断不会饿得你送了小命。”
杨婉兮摇头,她根本就没觉得饿。
庹黑煞道:“怎么你怕我下毒吗?”
杨婉兮连忙摇头解释,“怎么会,你已经帮了我不少,要下毒早就下了。”
庹黑煞将茶递得离杨婉兮更近些,笑道:“我说过,我一定会治好皇甫冥的眼,若是治不好就把我的眼睛送与他罢了。”
“你竟愿将眼睛轻易送与他人?”杨婉兮不免觉得有些吃惊,随即又想是自己太认真了,摇头间接过庹黑煞递上的茶水在鼻尖闻闻,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让她想到君子一类的词。
“挺清香的。”抿了一口,一股甘甜入喉滋润,这滋味十分可口,也十分奇特,这是她一生品尝得最美味的茶。
“百膳茶,集百花汁蜜,百种膳食调制而成。”庹黑煞幽幽说道,也拿起另外一杯茶喝了起来,在房间的时候,有小和尚送吃的斋饭来,他顺口问了问杨婉兮是否用饭,得知杨婉兮滴水未进,他的心情也跟着烦闷,如果杨婉兮有个万一,那么他岂不是又要重新躲藏在阴暗潮湿的底下宫殿之中,再等个几百年,等天命星转世?
想到这些,庹黑煞吃不下去饭,所以他带着自酿的百膳茶来找杨婉兮,他绝对不会让杨婉兮有一丁点儿事情。
茶水喝尽,庹黑煞随口道:“有些东西远远比生命来得重要。”他这话估计只有他自己能懂,谁也不会懂得一个长生不老不死之人的悲哀,更悲哀的是这个人一旦在太平盛世时连南郊猎场那块小地方都走不出来,像个死尸走肉般的存活在地下宫殿之中。
更为可恶的是,他本就和狼猿一体,而那杨晋居然害他在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显出狼猿模样,让他痛失一切,包括爱情……
想到这些,他的肤色越发的惨白,那张平静的脸也微微颤抖,直到杨婉兮轻声问道:“这话怎么说的?”
庹黑煞回过神来,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杨婉兮道:“呵呵,我不过是对我的医术自信而已,我一定会治好皇甫冥的眼睛。”
这话对杨婉兮来说太过重要,只要皇甫冥能好,她也就宽心了。
对此,她甚至觉得庹黑煞是上天派来保护她的守护神。
狼猿本是天上黑煞宫的星官,而狼猿星官转世,本就是天命星的守护星,只是这颗星早就已经有了异心。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庹黑煞笑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他从不离身的绿笛,只有手掌大小,只轻轻一拉扯,一阵炫目的绿光后,绿笛便伸展开来,见此,杨婉兮倒是惊讶,那时看见庹黑煞的笛子是挺长的。
却不想这世间还有这样神奇的笛子。
细细看了下,那绿笛竟没有一点儿摺叠的痕迹。
庹黑煞慢条斯文的试了试音,紧接着便吹奏了起来,笛声现实优雅如翱翔天空的精灵,婉转之后的优雅略带沉寂,让人寒从心中来。
屋子外风声越发的大,窗户也许是之前没有关好,突然被大风吹开,寒风瞬间侵袭整个房间,只觉得一股寒气直抵心间,杨婉兮扭头去看皇甫冥,厚厚的被子盖得好好儿的,寒风冷不了皇甫冥。
笛声忽然高忽低,竟让人听出哀鸣的大雁之感。
杨婉兮吐了一口气,许是自己对皇甫冥的事情太过抱歉,所以听到这样的笛声就觉得有些伤感。
趴在桌子上,她双手托着脑袋静静的听庹黑煞吹笛,就算寒风再冷,她都舍不得起身去关窗。
她看着庹黑煞,庹黑煞的目光也正好看到杨婉兮,在风力的辅助下,杨婉兮额前脸颊边的碎发和留海一飞一落,看在眼里便是一个绝色美人和一个绝对的丑女。
笛声收尾,庹黑煞双掌抵住笛子两端轻轻一合,那绿笛又只有手掌长短。
庹黑煞收好笛子后,见杨婉兮愣愣发呆,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杨婉兮这才想起什么,连忙鼓掌,“这是我听过最……最好听的笛声。”也是她听过最能带动人心的笛声,反正她之前的情绪是跟着笛声走了。
庹黑煞微微笑道:“多谢夸奖。”
杨婉兮摆手,“绝不是奉承的话。”
庹黑煞点点头,似看着杨婉兮,又似看着窗外更远的夜色道:“明儿个我还来吹给你听。”
杨婉兮撅着嘴,她自然是愿意听的,只是她看了一眼皇甫冥,现在还有个病号在,而这个病号还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实在没心情听笛弄情的。
“我也是吹给他听的。”庹黑煞说。
杨婉兮一惊,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笛声奇怪。”
这样好听的笛声,再加之在这个莫名其妙充满玄气的大陆上,别说以音治病,就是以音伤人杀人也不稀奇,所以杨婉兮相信了。
两人相视而笑
,可这笑里各有各的心事,杨婉兮道:“倒是称你师父了,却不得你半点儿绝学。”
庹黑煞道:“应该是你太忙了,呵呵……”
太忙了……顿时杨婉兮觉得一头黑线,表情也不大自然,现在这个情况,哪里笑得出来呢?
庹黑煞自觉一点儿不好笑,叉开话题道:“那日你说藏经阁里有你的幸福——找到了吗?”
杨婉兮摇头,“没有,不过现在幸福好像不是那么重要的。”
庹黑煞不明白睁大了眼睛等杨婉兮的回答。
归根究底,她要的不过是一张没有疤痕的完整的脸蛋,并非要什么倾国倾城之貌,叹息间,杨婉兮不免觉得自己最近的心情太过郁闷,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就跟没心没肺似的看着庹黑煞,又看了看皇甫冥道:“也许我注定就只能这个样子。”
她指了指发丝遮挡住的额头和脸颊,从她的神情中来看,杨婉兮似乎并非一个注重外貌的人,可是她却在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变得美丽。
“其实我就是想整容——简单了说我就是想变得漂亮一些。”
“你这样其实也不错。”
“不错吗?”带着疑问的表情看着庹黑煞,笑道:“那你可愿告知天下人你,说要娶我杨婉兮这个丑八怪为妻吗?”
“我敢!”这是庹黑煞求之不得的,当听见杨婉兮这样说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犹豫,这举动着实让庹黑煞自己吓了一跳,如果杨婉兮不是天命星转世,他还会这样迫切的想娶她吗?
杨婉兮呵呵一笑,“可惜你不是他。”
庹黑煞也有些尴尬,“你指皇甫潇吗?”
杨婉兮道:“你知道我太多秘密了。”寒风吹得太久,冷得人发颤,杨婉兮说:“不过我不会杀人灭口的。”
庹黑煞绅士般点头,扬手间,窗户哐当一声稳稳的关上,“我的确知道你太多事情。”比如杨婉兮隐忍皇甫潇和杨云素有私情,隐忍皇甫潇嫌弃她容颜,以及她为了让皇甫潇看上眼四处寻求变美的方法……这一切都并非爱情,而是因为真爱风筝,因为那宿命,可是他不会告诉杨婉兮,她的宿命其实是皇甫冥。
真爱风筝是落在南郊猎场的,没有人比庹黑煞更清楚,那真爱风筝其实是皇甫冥先捡到的,可是他不能告诉杨婉兮这个真相,不然以杨婉兮和皇甫冥之间的感情,他怎么也不可能得到杨婉兮的人,更别说让杨婉兮替他解决困局。
算算过几日便是十五,庹黑煞心里直打鼓,在左相府的时候,他其实暗中去过皇宫多次,也去找过杨晋的陵寝,可却一无所获,若要解除这血蛊毒诅咒必须找到血引,还要杨婉兮到南郊猎场解除隐瘴,那么他庹黑煞才能称霸天下,永生无忧。
可是看着杨婉兮,他也有些担忧,她这样天真浪漫,什么都好,却一点武介也没有修炼,身上更没有一丁点的玄力。
现在他虽然可以在白日里自由行走,可是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就算他逃到天上去,隐瘴必定追踪到天上将他揪回南郊猎场下的狼猿星官府邸黑煞宫去,月圆之夜的痛苦,只有黑煞宫的特殊地势才能减轻他几万倍的痛楚。
几百年前,庹黑煞约了杨晋数次未果,却偏偏在月圆之夜赴约了,原本月圆之夜狼猿星官会化作狼猿模样也是正常的,可是杨晋使诈,对他种下血蛊毒诅咒,占这天时地利,从此以后,每逢十五,他都饱受血蛊毒发作之苦,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得到人心以抑制痛苦保住武介,可渐渐的人们都不敢靠近南郊猎场,没有人心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的失去武介,一次又一次的九死一生……
庹黑煞正气愤填膺,却感觉杨婉兮轻轻的拍了拍他紧握的拳头。
“你好像有心事。”
杨婉兮静静的看着庹黑煞,见他回过神来又道:“是关于我的吗?”
庹黑煞摇头,“不,不是!”
“哦,”杨婉兮叹息,她看得出来方才庹黑煞眼里绝对出现过杀气,但这杀气未必是对自己的。
庹黑煞顾左右而言其他道:“昨儿夜里大战过后,清露寺的主持便下令围绕藏经阁建造水榭,为的是怕有人一把火烧了这藏经阁。你和皇甫冥进去过,那藏经阁里究竟有什么玄机,让清露寺的人这样死心守护。”
杨婉兮想了想道:“刚进去的时候便是那些害人性命的机关,我和皇甫冥到二楼时闻到一股不易察觉的暗香,刚想离开就踩到机关掉落藏经阁的冰窖之中,倒也没看出什么玄机。”
庹黑煞点头,心中却不这样认为,别人不知道,可是他庹黑煞却清楚,无灯虽是游僧,可几百年前无灯是清露寺的主持,只是后来为掩后人之耳和眼才躲起来,这也就解释了世人从未见过无灯的模样,无灯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了。
杨婉兮又道:“你说方丈在藏经阁外修建水榭,怕又是弄些什么机关,看来这藏经阁应当是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庹黑煞接话道:“应当是的,那日方丈说过藏经阁关系天下安宁。”
天下安宁?
杨婉兮回忆方丈和那四位高僧接她们出冰窖时遇见的弗农,那个自称是神纪经的女子。
“我们虽没上得了顶层,可我却遇见一件奇事。”